那一次，我真后悔

那一次，我真后悔

 

每天放学的铃声刚落，朋友林宇就会撞撞我的肩膀，指尖勾着篮球在掌心转：“今晚球场见？我练了一周的后撤步，你那‘老年投篮’肯定挡不住！”我把课本往书包里一塞，拉链拉得“哗啦”响：“谁输谁买冰镇可乐——加冰的那种！”夏风裹着香樟叶的味道从走廊吹过，我把书包往背上一甩，没留意到口袋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。

 

球场上的塑胶地被晒得发烫，球鞋踩上去黏黏的。我刚起跳接住林宇传的高球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“嗡”地颤了颤。我腾出一只手按亮屏幕，是父亲的来电——多半是催我回家吃晚饭，毕竟上周我打完球晚归，他念叨了半宿“饭前剧烈运动伤胃”。我指尖一滑按了静音，转身迎着阳光把球投了出去：“看！空心！”欢呼声里，手机的震动声彻底没了踪影。

 

直到西边的云烧得像浸了酒，我擦着额角的汗摸出手机，屏幕上“未接来电”那栏，“爸爸”两个字密密麻麻排了七行。心突然像被什么攥紧了，我指尖发颤地回拨，刚接通，父亲的声音就裹着风砸过来，抖得不成样子：“你在哪？你妈突然晕倒了，我刚出差到高铁站，邻居说她脸色白得像纸……电话打不通，我都快疯了！”

 

“嘟——”的忙音突然切断了声音，我握着手机的手冰凉，篮球“咚”地砸在地上滚出去老远，林宇在身后喊我的名字，我却像没听见似的，拔腿往校门口跑。风灌进校服领口，我却觉得浑身发冷——口袋里的手机还留着半小时前的消息：“你妈说胃不舒服，早点回来。”可那会儿，我正笑着和林宇抢球，连屏幕都没点开看。

 

医院急诊楼的灯亮得晃眼，走廊里的消毒水味裹着焦虑往鼻子里钻。父亲蹲在墙角，向来笔挺的衬衫皱成一团，指尖掐着没点燃的烟，指节泛着青。我走过去，刚叫了声“爸”，就看见他眼角的泪——那是我长到十五岁，第一次见这个总说“男人不能哭”的人掉眼泪。

 

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四十分钟，每一秒都像浸在冰水里。直到医生摘了口罩说“急性肠胃炎引发的晕厥，没大事”，我腿一软，扶着墙才站稳，后背的校服早被冷汗浸透了。

 

母亲醒时，病房里的窗帘拉着半扇，光落在她脸上，柔和得像小时候的月光。我攥着衣角站在门口不敢进，怕她问“你去哪了”，更怕看见她眼里的失望。可她偏头看见我，嘴角先弯了起来，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床边的空位：“过来坐，妈没事。”

 

我蹲下去，刚开口，眼泪就砸在她手背上：“妈，对不起……我不该不接电话的。”她的掌心暖乎乎的，一下下拍着我的后背——就像小时候我摔破膝盖，她蹲在路灯下哄我那样。“没事啦，”她声音轻轻的，“妈知道你玩得开心，没怪你。”

 

我把脸埋在她的被子上，眼泪把布料浸得发皱。原来最沉的后悔，从不是被责骂的疼，是你明明白白犯了错，爱你的人却把你的莽撞裹进温柔里，笑着说“没关系”。而这份温柔，比任何指责都让人心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