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次,我真后悔
蝉鸣裹着热空气缠在耳边,那天的晴光亮得晃眼——我把书包带挽了又挽,塑料扣硌得掌心发疼,脑子里还飘着昨晚游戏里的音效,直到跨进教室门槛,才猛地想起:语文课时练,一个字没动。
早自习的读书声像团棉花堵在喉咙里,我把下巴抵在冰凉的桌沿,盯着书包拉链磨出的毛边祈祷。预备铃刚咬完最后一声,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,粉笔灰落在她的发梢上:“把课时练摆桌角,今天挨个查。”
纸张翻动的“哗啦”声里,我指尖黏在桌布上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老师的皮鞋跟敲着地砖,“嗒、嗒”,每一声都砸在我后颈——直到那影子罩住我的桌子:“你的呢?”
我猛地抬头,她的眼尾还红着,是刚训完邻桌同学的痕迹,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没散的哑:“课时练。”
“忘、忘带了。”我的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纸,能听见自己牙齿撞在一起的轻响。老师的目光在我攥皱的袖口上停了两秒,没再问,只把教案往胳膊弯里拢了拢:“去我办公室,我在那等你。”
办公室的空调风裹着墨水味,我攥着空书包站在门口,看见她正用红笔戳着练习册的错题,指腹蹭着鼻尖下的黑眼圈——那圈青黑像被水晕开的墨,连带着她鬓角翘起来的白头发,都晃得我眼酸。
“找到了?”她抬眼时,笔尖还悬在纸面上。我把脸埋得更低,书包带勒得肩膀发紧:“嗯……忘在桌洞里了。”
她的笔“嗒”地落在笔筒里,金属撞瓷的脆响让我缩了缩脖子。可她只是伸手把我的书包往桌角推了推,掌心带着红笔的凉意,擦过我的胳膊:“你平时记作业最细,下次别落东西。”
那凉意顺着胳膊爬到心口,我攥着书包的指节泛白——书包里,没写的课时练蜷在书堆里,纸页磨出的毛边像根刺。
放学铃扯着长音响起来时,我攥着补满字的课时练站在走廊里,汗把纸角浸得发皱。办公室的灯还亮着,我推开门时,她正把教案塞进文件袋,听见动静抬眼,镜片反着暖黄的光。
“老师,”我把练习册按在桌上,纸页抖得“哗啦”响,“我昨天没写,对不起。”
她的红笔顿在我的名字上,然后轻轻划了个勾:“知道后悔,就不算真的错。”
晚风裹着栀子花香钻进来时,我攥着那本画了勾的课时练,忽然懂了——后悔不是困在愧疚里,是把那点烫人的不安,烧成往后别再犯错的提醒。